雜詩·舊山雖在不關身
原文
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屬何人?
譯文
如畫江山與身在長安的我沒太多關系,暫且在長安度盡春天。
一樹的梨花與溪水中彎彎的月影,不知這樣美好的夜屬于誰?
⑴不關身:不關己事。
⑵長安:唐代都城,今西安。暮春:晚春。
參考資料:
賞析
這首詩意境很像唐代詩人常建的另一首詩:“家園好在尚留秦,恥作明時失路人。恐逢故里鶯花笑,且向長安過一春。”(《落第長安》)兩首詩不但字句相似,聲韻相近,連那羈旅長安、有家難回的心情也有相通之處。
然而二詩的意境及其產生的藝術效果,又有著極為明顯的差別。
常建寫的是一個落第的舉子羈留帝京的心情,具體情事交代得過于落實、真切,使詩情受到一些局限。比較而言,倒是這位無名詩人的“雜詩”,手法高妙,更富有藝術感染力。
“舊山雖在不關身”,也就是“家園好在尚留秦”。常詩既說到“長安”又說“留秦”,不免有重復之累;此詩說“不關身”也是因“留秦”之故,卻多表現了某種遺憾的意味,用字洗煉。
“且向長安過暮春”與“且向長安過一春”,意思差不多,都是有家難歸。常詩卻把那原委一古腦兒和盤托出,對家園的思念反而表現不多,使人感到他的心情主要集中在落第后的沮喪;這首《雜詩》作法正好相對。詩人拋開了那切實的具體情事,而把篇幅讓給那種較空靈的思想情緒的刻畫。
“一樹梨花一溪月。”那是舊山的景色、故鄉的花。故鄉的梨花,雖然沒有嬌嬈富貴之態,卻樸實親切,在飽經世態炎涼者的心目中會得到不同尋常的珍視。雖然只是“一樹”,卻幽雅高潔,具備一種靜美。尤其在皎潔的月光之下,在潺湲小溪的伴奏之中,那一樹梨花簡直像縹緲的仙子一樣可愛。三句不僅意象美,同時形式美 。“一樹梨花”與“一溪月”的句中 排比,形成往復回環的節律,對表達一種回腸蕩氣的依戀懷緬之情有積極作用 。從修辭角度看 ,寫月用“一溪”,比用“一輪”更為新奇,它不但同時寫到溪水 ,有一箭雙雕的效果,而且把不可攬結的月色,寫得如捧手可掬,非常生動。
這里所寫的美景,只是游子對舊山片斷的記憶,而非現實身歷之境。眼下又是暮春時節,舊山的梨花怕又開了吧,她沐浴著月光,靜聽溪水潺溪,就像亭亭玉立的仙子。然而這一切都“雖在不關身”了。“不知今夜屬何人?”總之,是不屬于“我”了。這是非常苦澀難受的心情。花月本無情,詩人卻從“無情翻出有情”。這種手法也為許多唐詩人喜用。蘇頲的“可惜東園樹,無人也著花”(《將赴益州題小園壁》)、岑參的“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山房春事》),都是著例。此詩后聯與蘇、岑句不同者,一是非寫眼前景,乃是寫想象回憶之境,境界較為空靈;一是不用陳述語氣,而出以設問,有一唱三嘆之音。
這首《雜詩》不涉及具體情事,但它所表現的情感,比常建詩更細微,更帶普遍性,更具有興發感動的力量,能在更大范圍引起共鳴。這恰如清人吳喬所說:“大抵文章實做則有盡,虛做則無窮。雅、頌多賦是實做,風、騷多比興是虛做。唐詩多宗風、騷,所以靈妙。”(《圍爐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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