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太公釣渭圖

朝代:明代詩人:劉基

原文

璇室群酣夜,璜溪獨釣時。
浮云看富貴,流水淡須眉。
偶應非熊兆,尊為帝者師。
軒裳如固有,千載起人思。

賞析

  《題太公釣渭圖》就是一首很好的寫心言志之作,作為詩人本身,也常常是有意識地借題畫以表明自己的心志,托物寄興。巧妙地將主觀心志寄寓于客觀的描述之中,實為不可多得的題畫佳作。

  此詩是作者在鑒賞《太公釣渭圖》時,觸畫生情而作。即通過反思姜太公在璜溪獨釣以及姜太公與周文王的君臣際遇,抒發了自己懷命世之才而不遇的憂思,同時,作者又以姜太公自喻,把自己的“草野自屏”生活看做是姜太公等待明君周文王出現一樣。

  姜太公,即呂望,字子牙,東海上(今安徽臨泉縣姜寨鎮)人,曾在商朝卻懷才不遇,年過六十時,已是滿頭白發,卻仍在尋找施展才能與抱負的機會。最終,在璜溪垂釣時巧遇明君周文王,輔佐周室修德振武,結果在武王剿滅殘暴的商紂王朝中終于實現了自己的抱負。而劉基在元至正二十年投奔朱元璋前,也擁有“負命世之才”的遠大志向,卻落個“草野自屏”的實況,這與姜太公的“璜溪垂釣”頗為相似。

  第一句“璇室群酣夜”,看似在寫紂王和妲己在鹿臺好酒淫樂的“酒池肉林”場面,而實質卻是淋漓盡致地鞭策元順帝與親信大臣等在宮中的“相與褻狎”、“丑聲穢行”丑行。商紂王,即帝紂,好酒淫樂、性情殘忍,沉迷于妲己的美色,夜夜歡娛,荒理朝政。“酒池肉林”便是商紂王“經典”的淫樂歡娛,即在摘星樓前設宴,令男女裸體追逐戲謔,同時在鹿臺下挖兩個坑穴,一個引酒為池,一個懸肉為林,令各嬪妃裸戲于酒池肉林,互相撲打。元順帝,元朝末代皇帝,是一位惟淫是樂的皇帝。據《元史·列傳·第九十二》載:元順帝“選采女為十六天魔舞。八郎者,帝諸弟,與其所謂倚納者,皆在帝前相與褻狎,甚至男女裸處,號所處室曰‘皆即兀該’,華言事事無礙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無所禁止”。顯然,在已經“草野自屏”的作者眼里,商紂王的鹿臺“酒池肉林”與元庭順帝的“相與褻狎”是無異的。同時,作者也因此巧妙地引出姜太公的“璜溪獨釣”。

  第二句“璜溪獨釣時”,是寫姜太公自入商朝擇主不遇后,在璜溪垂釣的寒微生活。其實,姜太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實目的卻是動心忍性、觀察風云,等待讓自己實現遠大抱負的明君出現。而作者在寫此詩時,也正是滿懷“命世”之志入元王朝為官,結果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打擊。于是棄官歸里,過上“草野自屏”的生活,意在與元王朝“決裂”。基于此,作者自然會由畫聯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與姜太公的垂釣是如出一轍,于是用了兩句來描寫姜太公垂釣生活的心境。

  “浮云看富貴”,意思是把金錢、地位等看得很淡薄;“流水澹須眉”,意思是做人要擁有像君子淡如水一樣的情懷。這正是姜太公在璜溪垂釣時心境真實的描述。其時,作者的真實意圖是向世人表白:自己過“草野自屏”生活的心態就是姜太公在璜溪垂釣的那種淡如水的心境。在中國歷史上,一個懷“濟世”之才的人,同時兼有淡如水的君子情懷,往往都是一位建大功立大業之人。不容置疑,姜太公的情懷已經是作者認同的情懷,于是更進一步道出姜太公實現抱負的轉折點——“非熊兆”。

  “偶應非熊兆,尊為帝者師”便是家喻戶曉的一個君臣際遇典故——“姜太公遇周文王”。這則故事,在《六韜·文師》中有記載,大致為:周文王將要前往渭水打獵,臨行前卜了一卦,卜辭說:“田于渭陽,將大得焉,非龍非彲,非虎非羆,兆得公侯。天遣汝師以之佐昌”。后來在渭水邊,果然看見太公在垂釣,于是前往與太公搭話,太公以博學的言辭使文王大悅。于是邀請太公坐同一輛車回西岐,并拜太公為老師。姜太公與周文王的君臣際遇,是作者日思夜想的,怎能不引起作者懷才不遇的躊躇思緒呢?于是寫下了千古絕嘆——“軒裳如固有,千載起人思!”。

  “軒裳如固有,千載起人思”,意思是姜太公的建功立業如果是天命所指定,引起了數千年后的我(作者)深深的思考。到這里,作者的意圖已經是很明了,意思是:假如也和姜太公一樣遇上一位明君,立下曠世之功,在數千年后,也將會引起人們的深深思考。讀詩至此,看作者,根本沒有因為挫折而放棄自己要實現的、抱“濟世”的遠大志向,而是正在用適合中國歷史的、淡如水的一種君子情懷,去洞悉所謂中國人的“軒裳固有”。

  在元明際會之間,劉基的詩文可謂是以意蘊深沉而獨樹一幟,如果說劉基凄惻激憤、慷慨激越的經典作品主要集中在樂府的話,那么,類似五言律詩《題〈太公釣渭圖〉》這樣的寫詩明志作品,便是劉基徹底醒悟,拋棄對元王朝的任何幻想,走上與姜太公一樣動心忍性、觀察風云生活的歷史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