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
原文
煩疴近消散,嘉賓復滿堂。自慚居處崇,未睹斯民康。
理會是非遣,性達形跡忘。鮮肥屬時禁,蔬果幸見嘗。
俯飲一杯酒,仰聆金玉章。神歡體自輕,意欲凌風翔。
吳中盛文史,群彥今汪洋。方知大藩地,豈曰財賦疆。
賞析
這是韋應物晚年,任蘇州刺史時所作。
此詩可分成四個層次。
第一層為開頭六句,寫宴集的環境,突出“郡齋雨中”四字。兵衛禁嚴,宴廳凝香,顯示刺史地位的高貴、威嚴。然而這并非驕矜自夸,而是下文“自慚”的原由。宴集恰逢下雨,不僅池閣清涼,雨景如畫,而且公務驟減,一身輕松。
再加上久病初愈,精神健旺,面對嘉賓滿堂,詩人不禁喜形于色。寥寥數句,灑脫簡勁,頗有氣概。
第二層為“自慚”以下四句,寫宴前的感慨。“自慚居處崇”,不單指因住處的高大寬敞而感到慚愧,還包括顯示刺史地位的“兵衛森畫戟,宴寢凝清香”等因素在內,因為這些更使韋應物感到了自身責任的重大。
當然,“未睹斯民康”——人民生活的艱難困苦是觸發他“自慚”的最為直接的原因。詩人從儒家仁政愛民的思想出發,自覺地將“斯民”之康跟自己的華貴、威嚴及“居處崇”對比,這是很自然的。他以前早就說過“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錢”(《寄李儋元錫》)和“方慚不耕者,祿食出閭里”(《觀田家》)等語,把自己所得俸祿與農民的辛勤勞動聯系起來,把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責任聯系起來,為自己的無功受祿而深感慚愧,深感不安,這種深刻的認識,來自他歷年擔任地方官所得到的感性印象。
但是又將宴飲享樂了,解決這種心理上的矛盾,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老莊思想了,于是,“理會是非遣,性達形跡忘”,會老莊之理而遣送是非,達樂天知命之性而忘乎形跡,用這種思想去麻痹自己,可以暫時忘懷一切,心安理得地宴集享受,不必再受良心的譴責。韋應物亦不能免給。這是中國封建社會知識分子的通病。
第三層為“鮮肥”以下六句,寫詩人對這次宴集的歡暢體會。這次宴會,正值禁屠之日,并無魚肉等鮮肥食品上桌,而是以蔬果為主。這說明與宴者的歡樂并不在吃喝上,而是在以酒會友、吟詩作賦上。詩人得意洋洋地說:“俯飲一杯酒,仰聆金玉章。神歡體自輕,意欲凌風翔。”他一邊品嘗美酒,一邊傾聽別人吟誦佳句杰作,滿心歡快,渾身輕松,幾乎飄飄欲仙了。
第四層為最后四句,盛贊蘇州不僅是財賦強盛的大藩,更是“群彥今汪洋”的人才薈萃之地,以回應題目上“諸文士燕集”的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