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對酒
原文
桃花細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
縱飲久判人共棄,懶朝真與世相違。
吏情更覺滄洲遠,老大徒傷未拂衣。
譯文
我還不想回去,我就想守著一江流水,就守著這座被戰爭浪費的皇家園林。我想多坐一會兒,即便時間的移動,使豪華的宮殿的位置變得朦朧難測,我仍想多看看,桃花如何追逐白色的楊花,它們如何爭著拋棄這個世界。黃鸝和白色鷗鳥,比賽逃離。我也是厭世者,早已失去朝見皇帝的胃口。由于缺少異數,我縱酒,爛竽充之。想隱居水邊,可在水濱依然是王臣。現在老了,還說什么“事了拂衣去”。
⑴曲江:即曲江池,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南,因池水曲折而得名,是唐時京都長安的第一勝地。
⑵苑:指芙蓉苑,在曲江西南,是帝妃游幸之所。
⑶水精宮殿:即水晶宮殿,指芙蓉苑中宮殿。霏微:迷濛的樣子。
⑷細逐楊花落:一作“欲共楊花語”。
⑸判(pān):甘愿的意思。張相《詩詞曲語辭匯釋》:割舍之辭;亦甘愿之辭。
⑹吏:一作”含“。滄洲,水邊綠洲,古時常用來指隱士的居處。
⑺拂衣:振衣而去。指辭官歸隱。《新五代史·一行·鄭遨傳》:“見天下已亂,有拂衣遠去之意。”
參考資料:
賞析
前兩聯是曲江即景。“苑外江頭坐不歸”,“坐不歸”,表明詩人已在江頭多時。這個“不”字很有講究,如用“坐未歸”,只反映客觀現象,沒有回去;“坐不歸”,則突出了詩人的主觀意愿,不想回去,可見他心中的情緒。這就為三、四聯的述懷作了墊筆。
以下三句,接寫坐時所見。“水精宮殿轉霏微”,在“宮殿”、“霏微”間,又著一“轉”字,突出了景物的變化。這表面上是承“坐不歸”而來的:久坐不歸,時間已經快到晚上,所以宮殿霏微。但是,下面的描寫中,卻沒有日暮的景象,這就透露了詩人另有筆意。浦起龍《讀杜心解》曾將詩人這一時期所寫的《曲江二首》、《曲江對酒》、《曲江對雨》,跟作于安史之亂以前的《麗人行》作過比較,指出:“此處曲江詩,所言皆‘花’、‘鳥’、‘蜻’、‘蝶’。一及宮苑,則云‘巢翡翠’,‘轉霏微’,‘云覆’,‘晚靜’而已。視前此所詠‘云幕’,‘御廚’,覺盛衰在目,彼此一時。”這種看法是有道理的。“水精宮殿轉霏微”所顯示的,即是一種虛空寥落的情景,這個“轉”字,則有時過境遷的意味。
與此剛好成對照的,是如期而至的自然界的春色:“桃花細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短短一聯,形、神、聲、色、香俱備。“細逐”、“時兼”四字,極寫落花輕盈無聲,飛鳥歡躍和鳴,生動而傳神。兩句襯托出詩人的此時的心緒:久坐江頭,空閑無聊,因而才這樣留意于花落鳥飛。“桃花細逐楊花落”一句,原作“桃花欲共楊花語”,后杜甫“自以淡筆改三字”(胡仔《苕溪漁隱叢話》),由擬人法改為描寫法。之所以這樣改,是因為“桃花欲共楊花語”顯得過于恬適而富有情趣,跟詩人當時仕途失意,懶散無聊的心情不相吻合。
這一聯用“自對格”,兩句不僅上下對仗,而且這一句的某些字詞也相對。此處“桃”對“楊”,“黃”對“白”。鳥分黃白,這是明點,桃楊之色則是暗點:桃花紅而楊花白。這般色彩又隨著花的“細逐”和鳥的“兼飛”而呈現出上下飄舞的動人景象,把一派春色渲染得異常絢麗。
風景雖好,卻是暮春落花時節。落英繽紛,固然賞心悅目,但也很容易勾起傷春之情,于是三、四聯對酒述懷,轉寫心中的牢騷和愁緒。
先寫牢騷:“縱飲久判人共棄,懶朝真與世相違。”這兩句的意思是:“我整日縱酒,早就甘愿被人嫌棄;我懶于朝參,的確有違世情。”這是詩人的牢騷話,實際是說:“既然人家嫌棄我,不如借酒自遣;既然我不被世用,何苦恭勤朝參?”正話反說,更顯其牢愁之盛,又妙在含蓄委婉。這里所說的“人”和“世”,不光指朝廷碌碌無為之輩,牢騷已經發到了唐肅宗李亨的頭上。詩人素以“忠君”為懷,但失望過多的時候,也禁不住口出微辭。以此二句,足見詩人的憤懣不平之氣。
最后抒發愁緒:“吏情更覺滄洲遠,老大徒傷未拂衣。”這一聯是說:只因為微官縛身,不能解脫,故而雖老大傷悲,也無可奈何,終未拂衣而去。這里,以“滄洲遠”、“未拂衣”,和上聯的“縱飲”、“懶朝”形成對照,顯示一種欲進既不能,欲退又不得的兩難境地。杜甫雖然仕途失意,畢生坎坷,但“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政治抱負始終如一,直至逝世的前一年(769年),他還勉勵友人“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爾遣興》),希望以國事為己任。可見詩人之所以縱飲懶朝,是因為抱負難展,理想落空;他把自己的失望和憂憤托于花鳥清樽,正反映出詩人報國無門的苦痛。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