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見外弟又言別
原文
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
譯文
經過了近十年的戰亂流離,長大成人后竟然意外相逢。
初見不相識還驚問名和姓,稱名后才想起舊時的面容。
說不完別離后世事的變化,一直暢談到黃昏寺院鳴鐘。
明日你又要登上巴陵古道,秋山添憂愁不知又隔幾重?
⑴外弟:表弟。言別:話別。
⑵十年離亂:在社會大動亂中離別了十年。離亂:一作“亂離”。
⑶一:副詞。可作“竟然”或“忽而”解。
⑷“問姓”兩句:“問姓”與“稱名”互文見義。
⑸別來:指分別十年以來。來,后也。滄海事:比喻世事的巨大變化,有如滄海變桑田,桑田變滄海那樣。
⑹語罷:談話停止。暮天鐘:黃昏寺院的鳴鐘。
⑺巴陵:即岳州(治今湖南省岳陽市),即詩中外弟將去的地方。
參考資料:
賞析
這首詩藝術地再現了詩人同表弟(外弟)久別重逢又匆匆話別的情景。在以人生聚散為題材的小詩中,它歷來引人注目。
首聯“十年離亂后,長大一相逢”,開門見山,介紹二人相逢的背景。這里有三層意思:一是指出離別已有十年之久。二是說明這是社會動亂中的離別。它使人想起,發生于李益八歲到十六歲時的安史之亂及其后的藩鎮混戰、外族入侵等戰亂。三是說二人分手于幼年,“長大”才會面,這意味著雙方的容貌已有極大變化。他們長期音信阻隔,存亡未卜,突然相逢,頗出意外。句中“一”字,表現出這次重逢的戲劇性。
頷聯“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正面描寫重逢。他們的重逢,同司空曙所描寫的“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中的情景顯然不同。互相記憶猶新才可能“疑夢”,而李益和表弟卻已經對面不能相認了。看來,他們是邂逅相遇。詩人抓住“初見”的一瞬間,作了生動的描繪。面對陌生人,詩人客氣地詢問:“貴姓?”不由暗自驚訝。對一個似未謀面者的身份和來意感到驚訝。
下句“稱名”和“憶舊容”的主語,都是作者。經過初步接談,詩人恍然大悟,面前的“陌生人”原來就是十年前還在一起嬉戲的表弟。詩人一邊激動地稱呼表弟的名字,一邊端祥對方的容貌,努力搜索記憶中關于表弟的印象。
詩人從生活出發,抓住了典型的細節,從“問”到“稱”,從“驚”到“憶”,層次清晰地寫出了由初見不識到接談相認的神情變化,繪聲繪色,細膩傳神。而至親重逢的深摯情誼,也自然地從描述中流露出來,不需外加抒情的筆墨,已經為讀者所領略了。
十年闊別,一朝相遇,應該有很多話語要說。頸聯“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表現了這傾訴別情的場面。分手以來千頭萬緒的往事,詩人用“滄海事”一語加以概括。這里化用了滄海桑田的典故,突出了十年間個人、親友、社會的種種變化,同時也透露了作者對社會動亂的無限感慨。
兩人熱烈地交談,從白天到日暮才停下話音。敘談時間長,正表明他們情誼的深長。“暮天鐘”并不是單純作為日暮的標志而出現的。它表明二人敘談得十分入神,以至顧不上觀望天色的變化,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有遠處傳來寺院的鐘聲,才使他們意識到原來已是黃昏。作者在這一聯,避實就虛,擇取了敘舊時間很長這個側面,表現出二人歡聚時的熱烈氣氛和激動心情。
前六句,從久別,到重逢,到敘舊,寫“喜見”,突出了一個“喜”字;七、八句轉入“言別”。作者沒有使用“離別”的字樣,而是想象出一幅表弟登程遠去的畫圖:“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明日”,點出聚散匆匆。“巴陵道”,即通往巴陵郡(今湖南岳陽)的道路,這里提示了表弟即將遠行的去向。“秋山又幾重”則是通過重山阻隔的場景,把新的別離形象地展現在讀者面前。用“秋”形容“山”,于點明時令的同時,又隱蘊著作者傷別的情懷。從宋玉開始,就把秋天同悲傷聯系在一起了。“幾重”而冠以“又”字,同首句的“十年離亂”相呼應,使后會難期的惆悵心情,溢于言表。
這首詩不以奇特警俗取勝,而以樸素自然見長。全詩以凝煉的語言,白描的手法,生動的細節,典型的場景,層次分明地再現了社會動亂中與親人久別后不期而遇又匆匆離散的場面,抒寫了親人間真摯的情誼,也表現了動亂給人們帶來的痛苦和無奈。詩人借時事動亂中人生聚散的獨特一幕,表達出無盡的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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