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洛陽城里春光好
原文
柳暗魏王堤,此時心轉迷。
桃花春水淥,水上鴛鴦浴。
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
譯文
春暖花開,萬象更新。洛陽城里,春光明媚,嬌好異常。可是,我這個天涯浪子,卻只能異地漂泊,老死他鄉。眼前的魏王堤上,楊柳依依,濃蔭茂密。而我心懷隱痛,滿心凄迷,惆悵不已。桃花嫣紅,春水碧綠,煙籠柳堤,水浴鴛鴦。此物之出雙入對,相守相依,更勾起我這個離人永隔之悲苦。無以釋解,只好把一腔相思相憶之情凝結成的絲絲愁恨,化解到落日西沉的余暉之中。遠方的人兒呵,遙遠的故國呵,你知道不,我這是在懷念著你呵!
⑴菩薩蠻:詞牌名。
⑵春:一作“風”。
⑶洛陽才子:西漢時洛陽人賈誼,年十八能誦詩書,長于寫作,人稱洛陽才子。這里指作者本人,作者早年寓居洛陽。
⑷魏王堤:即魏王池。唐代洛水在洛陽溢成一個池,成為洛陽的名勝。唐太宗貞觀中賜給魏王李泰,故名魏王池。有堤與洛水相隔,因稱魏王堤。
⑸淥:一本作“綠”,水清的樣子。
⑹凝恨:愁恨聚結在一起。
賞析
這首詞是韋莊在公元九世紀(唐僖宗中和年間)避亂洛陽時的作品。韋莊客居洛陽,正是國家多事之秋,戰亂頻仍,民不聊生;自己則浪跡他鄉一事無成。所以詞一開頭,就以排比偶句寫景抒慨。上句寫景,洛陽多花,春光確實很好;下句抒慨,洛陽多才子,但他們卻因為生不逢時而垂老他鄉。洛陽的大好春光未能使之陶醉,反而觸發了他的隱憂,可見這位“洛陽才子”此時感慨頗深。這里,“春光好”是淡寫,“他鄉老”卻是重筆,情景兩兩對舉,比照十分鮮明,以情景的反差表現了心理的反差,突出了“春光”卻在“他鄉”、雖“好”可惜已“老”的矛盾心境。明代戲劇家湯顯祖讀到這里說“可憐可憐,使我心惻”(湯顯祖評本《花間集》卷一),可見“他鄉老”一語,既是韋莊一類晚唐士人的慨嘆,也是歷代失意士人胸中共有的塊壘。三四句承上,一句寫景,一句寫心。魏王堤即魏王池,因“貞觀中,以賜魏王泰”而得名,它是東都洛陽的游賞勝景。但安史亂后,東都已失去昔日的魅力,更何況此時游賞,就更有一番今不如昔之感了。句中著一“暗”字,雖是煙籠柳堤的實景描繪,但也確是作者的虛筆映襯,從中透露出一種歷史與人生的迷蒙感,所以下句就直接托出“此時心轉迷”的心態。眼前所見的是春光繚亂、煙柳迷茫之景,胸中翻騰的是懷才不遇、心志凄迷之情。眼迷心迷,景迷情迷,使他又一次陷入迷惘憂傷之中。這也正是他在《中渡晚眺》一詩中所寫的“魏王堤畔柳如煙,有客傷時獨扣舷”的情與景,不過這里情景更為密合,意旨更為蘊藉。
過片與首句呼應,具體描繪春光之好:桃花紅艷,春水清澈,鴛鴦雙雙,嬉戲水上,一片明麗的春色,一派盎然的春意。寫到這里,作者似乎已從上片心迷之情中解脫出來,陶醉于融洽的春光之中了。其實并不,后面兩句說明他又一次以情景的反差來表現自己心理的反差,又一次表達自己的心迷:“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這里,詞人面對殘暉,一方面是恨意郁結,家國之痛,身世之悲,都化成恨在心頭凝結。下一“凝”字,極共沉重。另方面是深切憶念,故國之憶,親友之憶,都化成怨在心底激蕩。下一 “憶”字,格外深摯。“君不知”三字,以怨對方的不知、無情、無動于衷,曲折表達自己的憶念之深、之切、之誠、之純,真是“無限低徊,可謂語重心長矣”(丁壽田等《唐五代四大名家詞》乙篇)。吳蘅照在《蓮子居詞話》中說:“韋相清空善轉”。這首詞,以恨轉憶,以景迷轉心迷,以情景反差轉心理反差,就此一端,也可看出吳蘅照說他“善轉”是不錯的。
洛陽是詞人的第二故鄉,因而他對洛陽有著深厚的感情。此詞開頭,即疊用“洛陽”二字,而且突出地把它放在句首,就是這種感情的具現。“洛陽才子”是詞人自指,因為他的成名之作《秦婦吟》就是在洛陽寫的,并獲得了“秦婦吟秀才”的美譽。洛陽的春光好在:一是魏王堤上陰翳的垂柳,上蔽天日,下蔭游人;二是桃花水暖,鴛鴦雙浴于澄波碧水之中。楊柳依依,更添離別之情;鴛鴦喁喁,益增寂寞之感。這些都是詞人在洛陽所習見的景物,因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底的呼喚。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