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
原文
陶令籬邊色,羅含宅里香。
幾時禁重露,實是怯殘陽。
愿泛金鸚鵡,升君白玉堂。
譯文
暗淡的紫色,鮮艷的黃色。
它們既有陶淵明籬邊菊花的色彩,又有羅含宅中的香味。
菊花不怕露水的沾濕,可是害怕夕陽的來臨。
愿意留在水邊暢飲的人的鸚鵡杯中,希望來到富貴人家豐盛的酒席上。
①融融:光潤的樣子。
②冶冶:艷麗的樣子。
③陶令:指陶淵明,因其主彭澤縣做過縣令,故稱陶令。
④羅含:(公元293年一公元369年)字君長,號富和,東晉桂陽郡耒陽(今湖南未陽市)人。博學能文,不慕榮利,編葦作席,布衣蔬食,安然自得。被江夏太守謝尚贊為“湘中之琳瑯”。桓溫稱之為“江左之秀”。官至散騎廷尉。年老辭官歸里,比及還家,階庭忽蘭菊叢生,時人以為德行之感。
⑤禁:禁受,承當。
⑥重露:指寒涼的秋露。
⑦怯:膽怯、擔心。
⑧殘:一作“斜”。
⑨金鸚鵡:金制的狀如鸚鵡螺的酒杯。泛:指以菊花浸酒。
⑩白玉堂:指豪華的廳堂,喻朝廷。升: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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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這是一首借物抒懷的詩。雖然詩中寫到陶淵明,但根本點則不是甘于田園。而是借菊寄托自己渴望入朝的熱望。這里的的菊花,淡淡的紫色,鮮艷的黃色,他們既有陶公籬旁的雅色,又有羅含院里的淡香。它不畏霜露,卻擔心夕陽。它可以傲然凌霜盛開,卻面對時光流逝無奈。即使它枯萎了,也可以制成美酒,盛在精巧的鸚鵡杯中,來到高貴的宴席之上。這里詩人熱情謳歌了菊花的雅色和清香,高度贊揚了菊花不怕霜露的傲骨以及可貴的奉獻精神。詩人詠菊,以自己的觀感為主,描述很是抽象。菊中有我,我中有菊。縱然凋謝,留下的也是白玉高堂里的精華。李商隱晚年落泊,但畢竟是帝室遠親,他自己也以此為榮。詩人用“金鸚鵡”“白玉堂”婉轉地表白了自己的身世。可是,他的身份并沒有有給他帶來實質上的好處,縱然才俊,亦不見用。通觀全詩,詩人狀物新奇引典自然,銳意中有傷時,哀婉里有進取,大有孤芳自賞之意,絕無嘆老嗟卑之嫌。
詩一開頭,先描繪菊花那可愛的姿色:“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首句寫的是紫菊:“暗暗”真實地寫出詞人對紫菊的觀感,表明色彩并不明麗。“淡淡”又寫明其色淺淺也不濃艷。“暗”“淡”二字的重疊使用,便生動逼真地刻畫出紫色菊花那淡雅的風姿。次句描寫黃菊:“商融”即和暖之意。這兩個字用得極為精妙。用心理學或語言學的術語井說。這是“通感”或曰“感覺挪移”在日常生活的經驗里視覺、聽覺、角覺、嗅覺、味覺往往可以彼此打通與交融,眼、耳、鼻、舌、身各個官截的領域可以不分界限。因此顏色如乎會有溫度,詩人在視覺里獲得了觸覺的感受。看到那金黃色的菊花便有了一種溫暖的感受。由此可南詩人體物實在太精微了。“冶冶”圳其明艷柔美之態。那黃菊金色的花蕊,經過露洗霜染,清新鮮美,月“冶冶”來形容是再恰當不過了。詩人著墨不多,只“融融冶冶”四個與便極盡黃菊之態,不愧為大手筆。
第三句詩則把菊花顏色的描寫引申了一步,稱之為“陶令籬邊色”,把眼前菊花的地位抬高了。“陶令”指東晉著名詩人陶淵明。他曾做過彭澤(今江西省彭澤縣)縣的縣令,所以后人常常這樣稱呼他。陶淵明于百花之中最愛菊花,正是他首先把菊花的地位抬高了,他在《飲酒》一詩中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名句,千百年來膾炙人口。而李商隱在此處稱他所見之菊有“陶令籬邊色”,意即同陶淵明東籬下的菊花一樣美,足見他對菊花的愛賞程度。后句描寫菊花之香,也以典故出之,稱之為“羅含宅里香”。羅含,字君章,晉代來陽(今湖南省東南)人,擅文章。由州主簿累官至廷尉、長沙相。桓溫極重其才,稱為江左之秀,可他致仕還家,在荊州城西小洲上立茅屋而居。《晉書·羅含傳》記載他“及致仕還家,階庭忽蘭菊叢生,以為德行之感焉”。詩人此處說他所見之菊有羅含宅中菊花一樣的芳香,這便更加抬高了它的地位。李商隱此處引出陶令菊和羅含宅里菊主旨不在菊花本身,有以這兩個人自況的一面:陶淵明不肯為五斗米折腰于鄉里小兒,遂辭官歸隱,閑雅悠然地“采菊東籬下”,羅含致仕卻還歸本鄉,甘居茅屋,托身有所。而李商隱此時辭去了弘農縣尉,居于家中,流連山水,形式上與那兩個是有些相似。不過李商隱此時這點“隱”氣來得很勉強,他骨子里渴望的不是充滿菊香的籬下或宅里,而是朝廷,夢寐以求的是入朝為官,這從后面四句詩中完全可以看得出來。
五、六兩句:“幾時禁重露,實是怯殘陽。”明里繼續寫菊,暗里則有所寄托。“禁”此處是避忌之意。“重露”即濃重的霜露。前句寫出私菊傲霜的品格:秋菊開在寒秋,“蕊寒香冷蝶難來”(黃巢《菊花》),不過正是這風霜高潔之時,才顯示出它的獨特品格。后一句詩人借菊寫出自己內心的隱憂,“怯殘陽”即害怕夕陽西下,黑天到來,此處別有寄托。李商隱雖屢遭挫折,仕途失意,但這并不能俠詩人徹底失望。但是他實在擔心時不我與,光陰迅速。多少有些遲暮之感。同屈原“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離騷》)幾句詩所表達音的惜時思想十分近似,同樣是擔心自芒的抱負不能施展,虛度了年華。
末尾兩句,詩人借菊花委婉地表達出來了:“愿泛金鸚鵡,升君白玉堂。”泛,指以菊花浸酒。“金鸚鵡”指以黃金仿鸚鵡螺形鑄造的酒杯。《嶺表錄異》一書中寫道:“鸚鵡螺,旋尖處屈而味如鸚鵡嘴,故以此名。放上青綠班,大者可受二升,放內光瑩如云母,裝為酒杯,奇而可玩。“白玉堂”一語出自《古樂府·相逢行》“黃金為君門,白玉為君堂”兩句中的后一句。此處暗指朝廷。這兩句詩字面上把菊花人格化,表明它希望被浸在金杯之中,被送到白玉堂上為貴人所用,而實際上表現的是詩人期望入朝做官的心緒。
這首詩的突出特點是物我交融。除開頭兩句外,其余句句寫菊,又甸句是寫自己,是托物言志的杰作。寫物而不離人。物與己交融在一起。物又不粘在物上,處處關己。寫己又不脫于物,處處以物出之。如三、匹兩句寫菊花之色與香,關涉自己翻官之事。五、六句寫菊不畏霜露而震日暮,關涉自己的遲暮之感。七、小句寫菊花的愿望關涉自己期望入彰之情。其次,本詩在用典上也有獨瑩之處:自然而然,毫無切削之跡,囊無晦澀之感。如三、四兩句用陶淵砂與羅含的典故,如同己出,與自己的詩境水乳交融,渾然一體。實在是其他人難以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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