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余杭·長憶吳山
原文
寒鴉日暮鳴還聚。時有陰云籠殿宇。別來有負謁靈祠。遙奠酒盈卮。
賞析
這首詞是作者為憑吊吳相國伍子胥之作,要理解這首詞,先得了解一點史料,《史記·越王句踐世家·伍子胥傳》:
太宰嚭……與逢同共謀,讒之王。王始不從,乃使子胥于齊,聞其托子于鮑氏,王乃大怒,日:“伍員果欺寡人!”役反,使人賜子胥屬鏤劍以自殺。子胥大笑日:“我令而父霸,我又立若,若初欲分吳國半予我,我不受,已,今若反以讒誅我,嗟乎,嗟乎,一人固不能獨立!”報使者日:“必取吾眼置吳東門。以觀越兵人也!”乃自剄死。吳王聞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吳人憐之,為立祠于江上,因命日:“胥山”。
伍子胥忠于吳國,到頭來卻被讒自刎,且被吳王夫差以牛皮袋子裝了尸體扔到江里去。作者對伍員的忠心表示崇敬,對其遭遇表示同情,作者正以這種感情寫此詞,故讀來不覺引起共鳴。
首句“長憶”兩字,是潘閬十首《憶余杭》的共同開端,可稱之為“定式”。首兩句是說想起吳山上的伍子胥廟,其中“森森”兩字含意很深。“森森”形容樹木的茂盛。在古木參天的叢林中建立吳相廟,顯示了伍子胥的高大形象,也表明了祠廟并不荒涼,因為千古以來,吳地人民一直對這位忠臣敬仰不已,故使廟中香火不絕。第三、四句揭露了吳王夫差的殘暴,他把伍子胥的尸體扔到江中,使得江水也表示憤慨而激起洶涌的怒濤,即使經歷了千百年,至今仍然保持著對夫差無比的憎恨。這兩句用了“移情”的創作手法,把吳地人民的感情移給江水,讓江水替他們表達,這樣,詞意就顯得含蓄委婉,如果直接說“吳人憤慨如怒濤”,就真味同嚼蠟了。
下片第一二句是與上片的“憶”字相呼應。作者回憶起當年來吳山憑吊時的情景。在暮色蒼茫之際,云霧籠罩著殿宇,聚在樹上的烏鴉噪叫著,其氣氛是悲涼的,也好像烏鴉在為吳相國鳴不平,云霧亦為之而悲傷。其實烏鴉與陰云,都是沒有理智之物,這種“鳴不平”、“悲傷”皆由人的感情在支配,則此二句并非單純的寫景,而是寓情于景。結合第三句看,作者認為寒鴉和陰云能經常在祠廟周圍“聚”“籠”,尚且知道安慰伍子胥的忠魂——這正是下句“靈”字的伏筆,而自己則自從憑吊過后再也沒有重來拜謁,心里感到內疚(有負),這種在崇敬中帶有一點抱歉的心情,在末句中予以暢快地宣泄,他說:“只有在這離相國遙遠的地方,敬上滿滿的一杯酒”(遙奠酒盈卮),以表達式景仰之心。
潘閬的一生是不大得意的,他雖然承蒙宋太宗的恩賜,賞了一個“進士及第”,但不久就被追還了。后來又犯了違法之事逃亡到中條山,結果仍被逮捕坐牢,最后雖被赦免,也只當了滁州參軍的小官。這些坎坷的遭遇,他的內心自然會感到壓抑和苦悶,產生逃世的思想。潘閬十首《憶余杭》,有好幾首是所謂“語帶煙霞”,正是他內心痛苦的反映。潘閬也有很強的事業心,也想轟轟烈烈地干一番,無奈不幸的遭遇,不公平的待遇,摧毀了他的雄心壯志。這種思想意識,反映在此詞中。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磊,原是詩人、詞人的慣技,此詞是借憑吊伍子胥的酒杯,來發泄自己的不平,那么,此詞之吊伍子胥是虛,吊自己是實。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