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遷鶯·曉行
原文
追念,人別后,心事萬重,難覓孤鴻托。翠幌嬌深,曲屏香暖,爭念歲寒飄泊。怨月恨花煩惱,不是不曾經著。這情味,望一成消減,新來還惡。
賞析
詞題“曉行”,指拂曉從驛舍上路時的所見所聞所感,重點是寫對妻子的懷念。詞人在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42歲時考上進士,未得一官;直到高宗紹興初年才擔任校書郎的官職,這時他已經年過半百了。詞中寫到“重染風塵京洛”,可見他這次曉行,重去京都,時間是在宋室南渡之前,事由很可能是應詔赴官,但是結果卻落了空,他在北宋末年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官職。因為時局的變化,還是出于個人的原因,已無記載可考。從詞中寫的“嘆倦客,悄不禁”來看,他這次去京洛,并非自愿,而是出于勉強的,迫不得已的。一路風塵仆仆,心事萬重,深感歲寒飄泊之苦;觸景生情,想到家庭生活之安適和溫馨,離家別妻的情味,愈來愈不堪忍受。
上片描寫“曉行”所見所聞所感的情景。頭三句說,角聲催促清曉,曙光開始到來;因為天未大亮,聽那睡鳥還沒有被驚醒,鄰村鄰戶的雄雞先已覺醒起來,啼鳴聲聲,報告天明的消息。這是凌晨在驛站客舍所聽到的情景,點明題中的一個“曉”字。“迤邐”以下三句寫的是詞人已經上路,看到連續不斷的村莊裊裊地飄著晨霧;馬在嘶鳴,行人已經起來;透過叢叢樹林,還可以看到一彎殘月掛在天邊。這是曉行的見聞,還是描寫晨景,進一步點明時間,晨煙未散,馬嘶人起,殘月在天,可見是在陰歷下旬的清晨。“淚痕”二句說,晨起在客店流過眼淚,擦干了又流淌,上路后被寒霜微微凝結;出門前為御寒而喝了一些酒,但是酒所給人的熱力還不夠抵抗天氣的寒冷。這是寫曉行的感觸和感受,“淚痕”與“霜”“寒”等用字,使人感覺到天氣是寒冷的,詞人的心情是悲傷的。“嘆倦客”,這是詞人的感嘆,他此時人到中年,四五十歲了,長期離鄉背井,在外作客奔波,已經感到疲倦。他的《洞仙歌》詞,寫他天涯作客,路遠音稀,“嘆客里經春又三年”,如果注意到這里的一個“又”字,就可判斷他的羈旅生活,至少經歷了六年以上。“悄不禁”,按《詩詞曲語辭匯釋》解:悄,渾也,直也;禁,愿樂之辭。此句說“直是不愿意”。“重染風塵京洛”,說再次去京都,染上污濁的風塵。以上三句,寫詞人離家別妻,歲寒飄泊,實非出于心愿,故前文有“淚痕”之句。此三句結束上片寫曉行之景,過渡到下片抒情,訴說詞人對妻子的懷念。
下片以“追念”起頭,承上啟下,追溯思念之情。首先想到的是,詞人同妻子分別后,有千般眷戀,萬般相思,種種恩愛纏綿之情,卻難找到一只鴻雁傳書,來通報音訊。他寫的《洞仙歌》還有“負伊多少”這樣的話,表示對妻子的歉意。接著想到溫馨的家庭生活,并用“爭(怎)念”作紐帶,同“歲寒飄泊”的羈旅生活作了對比。然后,詞人又寫因同愛妻分別,不得團聚而怨月恨花,且此種煩惱,“不是不曾經著”,可見他為生活而離家別妻,已經是屢次三番的了。最后,他寫夫妻別離的“情味”,無論是孤苦思念,抑或是想望心切,原希望漸漸消減、淡化下來,卻不料新近的心情更加不好了。這“新來還惡”的結句,把離家別妻的苦惱延伸發展,把國事(時局)、家事(離別)、個人的事(前程)以及所有不順心、不愜意的事情都包容在一起了。
上片寫景,下片懷人,而景中有人,人前有景,情景歷歷,互相交融,重點突出了倦客懷人、思念妻子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