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商怨·葭萌驛作

朝代:宋代詩人: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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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江頭日暮痛飲。乍雪晴猶凜。山驛凄涼,燈昏人獨寢。
怨機新寄斷錦。嘆往事、不堪重省。夢破南樓,綠云堆一枕。

賞析

  葭萌驛,位于四川劍閣附近,西傍嘉陵江(流經葭萌附近,又名桔柏江),是蜀道上著名的古驛之一,作者有詩云:“亂山落日葭萌驛,古渡悲風桔柏江”(《有懷梁益舊游》)。公元1172年(乾道八年)陸游在四川宣撫使司(治所南鄭,今陜西漢中)任職時,曾數次經過此地。按陸游是當年三月到任、十一月離任赴成都的,據詞中所寫情景應該是十一月間赴成都經過此地所寫的。

  上片寫在這里留宿的情況,“江頭日暮痛飲”,直賦其事,可見詞人心中的不快。“痛飲”是排遣愁緒的意思。“乍雪晴猶凜”,襯寫其景。斜光照積雪,愈見其寒,由此雪后清寒正映出心境之寒。“山驛凄涼,燈昏人獨寢。”由日暮寫到夜宿,“凄涼”二字寫出了詞人獨宿的滋味“燈昏”更可以看出詞人的凄涼、寂寞。古驛孤燈,是旅中孤棲的典型的氛圍,不少詩人詞客都曾這樣描寫。白居易寫過:“邯鄲驛里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邯鄲冬至夜思家》);秦觀寫過:“……風緊驛亭深閉。夢破鼠窺燈”(《如夢令》)。此詞亦復如此,而且此處“燈昏”與前面日暮雪白映照,更帶有一層悲哀的色調。上片四句似信手掂來其實在層次、情景的組織上是很新巧的。

  過片由“獨寢”作相反聯想。“鴛機新寄斷錦,嘆往事、不堪重省。”“鴛機”,是一種織具此句引用了前秦蘇蕙織錦為回文詩寄贈其夫竇滔的故事,意思是自己心愛的人新近又寄來了書信。“往事”,指當初歡快相聚的時候“不堪重省”者有二,一是山長水闊難以重聚,二是此時凄清想起往日的溫暖,更是難耐。

  后一種意味更切此時的“不堪”。雖則不堪,心偏向往,回避不了:“夢破南樓,綠云堆一枕。”這就是“往事”中的一事,當年同臥南樓,夢醒時見身邊的她“綠云堆一枕”。“綠云”指的是女子秀美的鬢發,“堆”,形容頭發蓬松、茂密之狀這使人想起“鬢云欲度香腮雪”、“綠窗殘夢迷”溫庭筠《菩薩蠻》的句子,這是多么動人的情態啊!獨宿的凄涼,使他想起往事;想起這件往事,可能加重了他的凄涼感,也可能使他的凄涼感在往事的玩味中消減,這就是人情的微妙處。“夢破”自是當年情事,讀者也不妨將之與此時聯系起來,當年的情事如果發生在此時,不同樣是溫馨一夢嗎?今夢、昔夢連成一片,詞家恍惚之筆,十分難得。趙翼云:放翁詩“結處必有興會,有意味”(《甌北詩話》),此詞也是這樣。

  此詞當寫羈旅愁思,將艷情打并進去,正顯出愁思的深切溫厚,宋詞中如此表現頗為常見。下片所思人事,當有所源。同年春末詞人由夔州調往南鄭時經過此地曾寫有《蝶戀花·離小益作》:陌上簫聲寒食近。雨過園林,花氣浮芳潤。千里斜陽鐘欲螟,憑高望斷南樓信。海角天涯行略盡。三十年間,無處無遺恨。天若有情終欲問,忍教霜點相思鬢?

  “南樓信”云云亦是思念“南樓”女子,此女子是誰,現在已難以確考了有人認為此詞是比興之作,“‘夢破’是說的幻夢應該是指由隴右進軍長安,收復失地這一夢想(的破滅,從表現看來,這里全寫的男女之情,當日的歡愛,……可是現在恩情斷了,‘鴛機新寄斷錦’,更沒有挽回的余地。陸游在這個境界里,感到無限的凄涼。”(《中國歷代著名文學家評傳》第三卷《陸游》,參見《詞學研究論文集·陸游的詞》)這樣的解說恐怕并不是詞的本意。如果說,陸游由于從軍南鄭的失意,加深了心頭的抑郁,使得他“在這個境界里”,更“感到無限的凄涼”,羈愁中滲進了政治失意的意緒,那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很自然的;若字牽句合以求比興,那就顯得太機械了。至于以陸游此次是攜眷同行為據,證實此詞是“假托閨情寫他自己政治心情”,那恐怕與文學創作規律及古人感情生活方式都相距甚遠了。

參考資料:

1、 陸游簡介來自《唐宋詞鑒賞辭典》(南宋·遼·金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年版,第1377-137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