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春·初自南鄭來成都作

朝代:宋代詩人:陸游
同類型的詩文:豪放愛國

原文

羽箭雕弓,憶呼鷹古壘,截虎平川。吹笳暮歸野帳,雪壓青氈。淋漓醉墨,看龍蛇飛落蠻箋。人誤許、詩情將略,一時才氣超然。
何事又作南來,看重陽藥市,元夕燈山?花時萬人樂處,欹帽垂鞭。聞歌感舊,尚時時流涕尊前。君記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賞析

  這首詞是作者于公元1173年(孝宗乾道九年)春在成都所作,時年四十九歲。公元1172年冬,四川宣撫使王炎從南鄭被召回臨安,陸游被改命為成都府路安撫司參議官,從南鄭行抵成都,已經是年底。題目說是初來,詞中寫到元夕觀燈、花時游樂等等,應該已是九年春。詞中又說到看重陽藥市,那是預先設想的話,因為從九年秋直到年底,陸游代理知嘉州,不在成都。陸游活動在南鄭前線時,對抗金的前途懷著勝利的希望。被調到后方后,挐云心事,不得舒展,極為苦悶,而要收復河山的信念,仍然是堅定不移。后在不少詩篇和詞作里,往往激發著慷慨昂揚的聲音。這首《漢宮春》就能體現這一點。

  詞的上片,表明作者對在南鄭時期的一段從軍生活,是這樣的珍視而回味著。他想到在那遼闊的河灘上,崢嶸的古壘邊,手縛猛虎,臂揮健鷹,是多么驚人的場景!這些令作者如此振奮而又如此爽快,因此在陸游的詩作里,時常提到,《書事》詩說:“云埋廢苑呼鷹處。”《忽忽》詩:“呼鷹漢廟秋。”《懷昔》詩:“昔者戍梁益,寢飯鞍馬間,……挺劍剌乳虎,血濺貂裘殷。”《三山杜門作歌》詩:“南沮水邊秋射虎。”寫的都是在南鄭從軍時的生活。同時他又想到晚歸野帳,悲笳聲里,雪花亂舞,興醋落筆,寫下了龍蛇飛動的字幅和氣壯河山的詩篇,作者不斷涌動的激情令其興致大發,豪邁之感也就變成了筆下的淋漓沈雄。這當然是值得自豪的啦。可是卷地狂飆,突然吹破了詞人壯美的夢境。成都之行,無疑是將作者心中熊熊燃燒的抗金意愿置于“無實現之日”的冷宮之中,遂有了自己的文才武略,何補時艱的深深感慨?“人誤許”三字,不是謙詞,而是對當時朝廷壓抑主戰派、埋沒人才的憤怒控訴。

  下片跟上片形成鮮明的對照。在繁華的成都,藥市燈山,百花如錦,有人在那里沉醉。可是,在民族災難深重的年代里,在詞人的心眼里,錦城歌管,只能換來樽前的流涕了。“何事又作南來”一問,蘊藏著多少悲憤在內!可見,詞人面對這些所謂的城市文明不禁更是心酪。這里的人們都已忘記了故土還在異族手里,往日的雄壯戰場場面已被面前的一切所取代。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作者并不只是埋頭于悲憤之中,而是作出了堅定的回答:“謀事在人成事也在人!”。陸游大量詩篇里反復強調的人定勝天思想,在這里再一次得到了體現。心中猶存著重上抗金前線,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強烈愿望“看記取、封候事在”,心中的愛國之志涌現在了讀者面前。這里表明了詞人的意志,并沒有因為環境的變化而消沉,而是更堅定了。

  這詞的藝術特色,總體上用對比的手法,以南鄭的過去對比成都的現在,以才氣超然對比流涕尊前,表面是現在為主過去是賓,精神上卻是過去是主現在是賓。中間又善于用反筆鉤鎖等寫法,“人誤許”、“功名不信由天”兩個反筆分別作上下片的收束,顯得有千鈞之力。“詩情將略”分別鉤住前七句的兩個內容,“聞歌”鉤住“藥市、燈山”四句,“感舊”鉤住上片。在渲染氣氛,運用語言方面,上片選擇最驚人的場面,出之以淋漓沉雄的大筆,下片選擇成都地方典型的事物,出之以婉約的格調,最后又一筆振起,因此發出了內心的呼喊,以激昂的格調、振奮的言辭,從而使全詞的思想感情走向最高潮,深深地感染了讀者。詞筆剛柔相濟,結構波瀾起伏,格調高下抑揚,從而使通篇迸發出愛國主義精神的火花,并給讀者以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