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調歌頭·金山觀月

朝代:宋代詩人:張孝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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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江山自雄麗,風露與高寒。寄聲月姊,借我玉鑒此中看。幽壑魚龍悲嘯,倒影星辰搖動,海氣夜漫漫。涌起白銀闕,危駐紫金山。
表獨立,飛霞佩,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視萬里一毫端。回首三山何處,聞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還。揮手從此去,翳鳳更驂鸞。

賞析

  金山在江蘇鎮江。宋時原本矗立在長江之中,后經泥沙沖合,遂與南岸毗連。山上之金山寺為著名古剎。作者在乾道三年(1167)三月中旬,舟過金山,登臨山寺,夜觀月色,江水平靜,月色皎潔,如同白晝,此情此景,詩人心中生起無限的遐想和情思,于是寫下了這首著名的詞篇。

  詞的上闋描寫雄麗的長江夜景。“江山自雄麗”二句,既寫出江山雄偉、壯闊的氣勢,又點明夜間登臨時的風露與春寒的感覺。“寄聲月姊”二句,運筆不凡。“玉鑒”,指玉鏡。詞人置身于雄麗金山之中,馳騁著奇幻的想象:他對月傾吐心聲;欲借用她那珍貴的玉鏡來了望這美妙的景色。“幽壑魚龍”三句,承上意而具體描繪登山寺所見的各種景象。也許是借助著寶鏡的神威吧,詞人的視角不僅能看到天上的無數星辰倒影在浩渺的江面上,隨著微波搖動,山下的煙霧,一片迷漫,而且還能窺視躲藏在深水溝壑里的魚龍在張口悲嘯。晉書其意。“涌起”二句,由大江轉寫山景。“白銀闕”借指金山寺。《史記·封禪書》說海山三神山“黃金銀為宮闕”,《藝文類聚》卷六十二引作“黃金白銀為闕”。蘇軾游廬山作《開先漱玉亭》詩云:“我來不忍去,月出飛橋東。蕩蕩白銀闕,沉沉水精宮。”寫金山上開先禪院等建筑物在月下的奇妙景象有如仙山上的銀闕晶宮,可以參讀。“危駐”猶高駐,紫金山指金山。山在江中,寺在山上,亦如水中涌起。

  下闋接前結山上意指,寫詞人在山頭觀月的遐想,由自然景象的描寫轉而抒發富有浪漫氣息的感情。“表獨立”三句,既是作者對自己的一幅素描畫像,又是詞人心胸的袒露。“表獨立”化用屈原《九歌·山鬼》“表獨立兮山之上”句意,表現出詞人屹然獨立在金山之巔的瀟灑出塵的神態。“飛霞佩”,韓愈《調張籍》:“乞君飛霞佩,與我高頡頏。”這是在服飾上來描繪。

  “切云”,古代一種高冠的名稱。《楚辭·涉江》:“冠切云之崔嵬。”“漱冰濯雪”二句,承上進一層抒寫自然外景沁入詞人內心的感受。作者完全沉浸在如冰雪一樣的月光里。感到整個世界是那么廣闊潔凈,又是那么深高幽遠,似乎在萬里之外的細微景物也能看得清楚。

  “回首三山何處”三句,由上面不同凡俗的氣象轉而,引出古代傳說中的三神山,即蓬萊、方丈、瀛洲。但這里不是李清照《漁家傲》詞中“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的意象,而是把內心濃郁的感情移進虛擬的物象中,轉化成心靈的情致創造出另一種美妙的藝術境界。詞人說:聽說神山上的群仙,一個個都在向我打招呼滿面笑容地邀我去邀游那縹緲虛幻的世界。

  最后二句分別化用李白《送友人》“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和韓愈《送桂州嚴大夫》“遠勝登仙去,飛鸞不暇驂”的詩意。借寫由不暇驂轉化為驂鸞騰飛,登仙而去了。“翳鳳”,以鳳羽作華蓋。“驂鸞”,用鸞鳥來駕車。詞中結尾的虛擬與首起的實景,首尾照應,構成一個虛實相合、情景交融的整體。

  陳應行在《于湖先生雅詞序》中說:張孝祥“所作長短句凡數百篇,讀之泠然灑然,真非煙火食人辭語。予雖不及識荊,然其瀟灑出塵之姿,自然如神之筆,邁往凌云之氣,猶可以想見也。”所謂“非煙火食人辭語”,大體都指這一類詞作。但是這首詞的藝術構思,獨具一格。詞人面對如此雄麗的江山、潔白的月色,心物感應由外在的直覺,漸漸地發展到內心的感受,相互滲透,從而創造出一種更為浪漫的飄然欲仙的藝術境界,顯示出作者的奇特才氣和曠達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