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我來牛渚
原文
追念照水然犀,男兒當似此,英碓豪杰。歲月匆匆留不住,鬢已星星堪鑷。云暗江天,煙昏淮地,是斷魂時節。欄干捶碎,酒狂忠憤俱發。
賞析
這是一首抒發愛國之情的詞篇。
登高是中國古代文學作品的常見主題,登高遠眺可使人,胸懷豁然開朗。如果所登之處是歷史上著名的古跡,所生感慨就更為深廣。此詞即是。在著名的爭戰之地牛渚山,作者登臨山頂高高的然犀亭,縱覽長江天險,不禁心胸霍然敞開。一個“豁”字,極形象地展示了作者目游萬里,神馳今古,內心開朗暢快的情狀,直貫以下七句。牛渚山在今安徽當涂縣西北,下臨長江,其山腳突入江中處,名采石磯,為長江最狹長之處,形勢險要,自古為南北戰爭必爭之地。據其意記載,后漢孫策渡江攻劉繇,晉王渾取吳,梁候景渡江入建康,隋濟江破陳,宋曹彬渡江取南唐,都是從牛渚山采石磯處攻進的。作者登臨懷古,往事千端,紛紛涌上心頭,不禁問道:是誰在此山頂高處蓋了然犀亭,獨自占有這一古往今來使人慷慨愁絕之地!
實際上,作者的真正用意并不是要追尋“著危亭”的是誰,而是要以此向人們提問:“占斷”這一古今愁絕之地、主宰祖國山川絕勝的人究竟是誰。是誰?詞中沒有回答,但下面“曾掃百萬胡羯”、“英雄豪杰”卻是巧妙的不答之答。“江勢鯨奔”形容江面有如巨鯨奔騰。采石磯一帶江面狹窄,長江順勢而下,水勢洶涌湍急,有“一風微吹萬舟阻”之說,足見這一帶風浪之險惡,以“鯨奔”設喻,極貼切。
“山形虎踞”,形容山勢雄偉險要。以上“江勢”三句謂江山形勝乃是天然險峻,非人力所為。“向來舟艦,曾掃百萬胡羯。”作者登臨牛渚危亭,面對山川險要的形勢,歷史上在此地發生的戰事一一涌上心頭,但最念念不忘的也許就是“采石磯大捷”。宋紹興三十一年,宋虞允文在采石磯與金主完顏亮率領的四十萬大軍進行殊死戰斗,大獲全勝。完顏亮后被部將所殺。這一戰極大增強了南宋軍民的信心,并成為文人念念不忘的快事。作者親臨此處,遙想當年激戰的壯烈場面,怎能不生成滿腔英雄豪情!
由登眺危亭——然犀亭,也令人憶起歷史上有名的燃犀照水故事。傳說點燃犀牛角可以洞見怪物。據《晉書。溫嶠傳》載:“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云其下多怪物,嶠遂毀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異狀,或乘馬車著赤衣者。”后來燃犀往往用以形容洞察奸邪。溫嶠初在北方為劉琨謀主,抵抗劉聰、石勒;南下,又與瘐亮等籌劃攻滅王敦,討伐蘇峻、祖約叛亂。所以作者將他看作抵御外患、平定內亂的英雄豪杰。“追念”三句是說男兒應當象溫嶠那樣有眼光、有謀略的英雄豪杰。可是歲月無情,壯志未酬,自己已經兩鬢斑白,難以有所作為了。所以岳飛不禁忠告世人:“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但主觀上有立切之志,客觀環境卻不允許,所以仍不免老大無成,壯志難酬。更為可嘆的是,現實中又缺乏溫嶠式的英雄來抗擊外患,革新內政。“云暗江天,煙昏淮地,是斷魂時節。”三句是景語更是情語,喻指邊境形勢險惡與國家政局衰敗,兼以表達作者對深重國難的隱憂之情。報國無門,滿腔憂憤無處發泄,借灑澆愁不能自已,最后凝鑄成一個將欄干捶碎、忠憤發狂的愛國者形象。結韻具有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詞作者是南宋一位頗有材略的人,《宋史》本傳說他“才具優長,而嚴酷累之”。他曾官至兵部尚書、參知政事,在任鎮江知府、江西安撫使等地官方時,賑濟流民,重視戰備,他在詞中抒發的忠憤之情,乃是南宋壯志難酬的有識之士蓄之已久的愛國激情。
這首詞激昂悲憤。上片寫登眺牛渚危亭,覽景動情,因景抒懷,撫念昔日抗金的英雄業績,壯懷激烈。下片換頭仍從登眺著筆,由然犀觸景生情,激發英雄豪志,繼而嘆惜流年,英雄失志,將一腔忠憤化為詩酒怒狂,酣暢淋漓地表達了南宋一代愛國志士共有的“報國欲死無戰場”(《陸游》隴頭水《詩句》的英雄憾恨。
全詞描寫的是古戰場牛渚山的險景,抒發的是作者的一腔愛國豪情,由景及情,情景交融,十分自然。另外所用兩個典故“掃百萬胡羯”和“照水然犀”也是了無痕跡,與全詞之情景融為一體。詞中流露出的深沉的歷史感和現實感,以及豪邁悲壯的鮮明風格極具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