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入松·聽風聽雨過清明
原文
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時、纖手香凝。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草:草,起草,擬寫。愁草,沒有心情寫。
瘞(yì):埋葬。銘,文體的一種。庾信有《瘞花銘》。古代常把銘文刻在墓碑或者器物上,內容多為歌功頌德,表示哀悼,申述鑒戒。
分攜:分手,分別。
綠暗:形容綠柳成蔭。
料峭:形容春天的寒冷。
中酒:醉酒。“中酒”見《史記·樊噲傳》,亦見《漢書》,意酒酣也。中,讀仄聲也。又如杜牧:“殘春杜陵客,中酒落花前”(《睦州四韻》),
交加:形容雜亂。
雙鴛:指女子的繡花鞋,這里兼指女子本人。
賞析
這是西園懷人之作。西園在吳地,是夢窗和情人的寓所,二人亦在此分手,所以西園誠是悲歡交織之地。夢窗在此中常提到此地,可見此地實乃夢縈魂繞之地。
這也是一首傷春之作。詞的上片情景交融,意境有獨到之處。前二句是傷春,三、四兩句寫傷別,五、六兩句則是傷春與傷別的交融,形象豐滿,意蘊深邃。“聽風聽雨過清明”,起句貌似簡單,不象夢窗綿麗的風格,但用意頗深。不僅點出時間,而且勾勒出內心細膩的情愫。
寒食、清明凄冷的禁煙時節,連續刮風下雨,意境凄涼。風雨不寫“見”而寫“聽”,意思是白天對風雨中落花,不忍見,但不能不聽到;晚上則為花無眠、以聽風聽雨為常。首句四個字就寫出了詞人在清明節前后,聽風聽雨,愁風愁雨的惜花傷春情緒,不由讓讀者生凄神憾魄之感。“愁草瘞花銘”一句緊承首句而來,意密而情濃。落花滿地,將它打掃成堆,予以埋葬,這是一層意思;葬花后而仍不安心,心想應該為它擬就一個瘞花銘,瘐信有《瘞花銘》,此借用之,這是二層意思;草萌時為花傷心,為花墮淚,愁緒橫生,故曰“愁草”,這是三層意思。詞人為花而悲,為春而傷,情波千疊,都凝煉在此五字中了。“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是寫分別時的情景。夢窗和情人在柳絲飄蕩的路上分手,自此柳成為其詞中常出現的意象。古代有送別時折柳相送的風俗,是希望柳絲能夠系住將要遠行的人,所以說“一絲柳,一寸柔情”,可謂語淺意深。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曉夢啼鶯”,傷春又傷別,無以排遣,只得借酒澆愁,希望醉后夢中能與情人相見。無奈春夢卻被鶯啼聲驚醒。這是化用唐詩“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之意。上闕是愁風雨,惜年華,傷離別,意象集中精煉,而又感人至深,顯出密中有疏的特色。
下闕寫清明已過,風雨已止,天氣放晴了。闊別已久的情人,怎么能忘懷!按正常邏輯,因深念情人,故不忍再去平時二人一同游賞之處了,以免觸景生悲,睹物思人。但夢窗卻用進一層的寫法,那就是照樣(依舊)去游賞林亭。于是看到“黃蜂頻撲秋千索”,仿佛佳人仍在。“黃蜂”二句是窗夢詞中的名句,妙在不從正面寫,而是側面烘托,佳人的美好形象凸現出來。懷人之情至深,故即不能來,還是癡心望著她來。“日日掃林亭”,就是雖毫無希望而仍望著她來。離別已久,秋千索上的香氣未必能留,但仍寫黃蜂的頻撲,這不是在實寫。陳洵說:“見秋千而思纖手,因蜂撲而念香凝,純是癡望神理。”
結句“雙鴛不到”(雙鴛是一雙鄉繡有鴛鴦的鞋子),明寫其不再惆悵。“幽階一夜苔生”,語意夸張。不怨伊人不來,而只說“苔生”,可見當時伊人常來此處時,階上是不會生出青苔來的,此時人去已久,所以青苔滋生,但不說經時而說“一夜,”由此可見二人雙棲之時,歡愛異常,仿佛如在昨日。這樣的夸張,在事實上并非如此,而在情理上卻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