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鉤

朝代:五代詩人:李璟
同類型的詩文:宋詞三百首婉約寫景傷春

原文

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里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
注釋
①真珠:即珠簾。
②青鳥:傳說曾為西王母傳遞消息給武帝。這里指帶信的人。云外,指遙遠的地方。
③丁香結:丁香的花蕾。此處詩人用以象征愁心。
④三楚:指南楚、東楚、西楚。三楚地域,說法不一。這里用《漢書·高帝紀》注:江陵(今湖北江陵一帶)為南楚。吳(今江蘇吳縣一帶)為東楚。彭城(今江蘇銅山縣一帶)為西楚。“三楚暮”,一作“三峽暮”。

賞析

  這是一首傷春詞、春恨詞。詞人賦恨在者所在多有,然慣用暗筆,像這首在詞中點明“春恨”還是罕見的。詞的上片從落花無主著筆,寫春恨所以產生的觸媒;下片從思念難解立意,將春恨產生的根源揭示得含蓄而又深沉。作者用了詞家慣用的對景抒情的手法,然而卻用得很不一般。

  詞的開頭頭先來了句“手卷真珠上玉鉤”,即非景語,也非情語,而是客觀平直的敘述,算不上以景呼情,也算不上以情喚景。首句“真珠”二字或作“珠簾”,但正如古人所云:“言‘真珠’,千古之善讀者都知其為簾,若說‘珠簾’,寧知其為真珠耶!是舉真珠可包珠簾,舉珠簾不足以包真珠也。后人妄改,非所謂知音。”“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二句委婉、細膩,卷簾本欲觀省景物,借抒懷抱,而既卷之后,依舊春愁浩蕩。可見,“鎖”是一種無所不在的心靈桎梏,使人欲銷愁而不可得。而“春恨”并不是抽象的,“風里落花誰是主”,風不僅吹落花朵,更將凋零的殘紅吹得四處飛揚,無處歸宿。在這里可以看到的是人的身世飄零,孤獨無依。

  上片結句“思悠悠”,正是因此而思緒蕭索,悠然神往。

  下片從人事著筆,是對春恨的進一步申說,也是“思悠悠”的直接結果。“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則點出了“春恨”綿綿的緣由所在。此句反用西王母與漢武帝典故。據說三足的青鳥是西王母的侍者,七月七日那天,漢武帝忽見青鳥飛集殿前,遂后西王母即至。然而所思主人遠在云外,青鳥也不為之傳信,思念難解的主人公就更加感到春恨的沉重了。“丁香結”本是丁香的花蕾,取固結難解之意,詩人多用它比喻相思之愁的郁結不散,如李商隱《代贈》詩有句:“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李璟的獨創就在于將丁香結化入雨中的境界,使象征愁心的喻體丁香花蕾更加凄楚動人,更加令人憐憫,“青鳥”、“丁香”二句合看又恰是一聯工穩的對仗,一人事,一時景,這律詩般的俊語將思念難解之情寫得既空靈透脫而又真摯實在。至此,詞的感情已經十分濃郁、飽滿。當手卷真珠上玉鉤的時刻,已經春恨綿綿;風里落花無主,青鳥不傳信,丁香空結,則徒然的向往已經成為無望,這已是無可逃避的結局。

  最后以景語作結:“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楚天日暮,長江接天,這樣的背景暗示著愁思的深廣。“接天流”三個字讓人想起“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就這一意境而言,李璟李煜父子是一脈相承的。另外,從整首詞來看,末句的境界突然拓展,詞中的一腔愁懷置于一個與其身世密切相關的歷史地理環境中,與心靈的起伏波動也是密切相合的。

  那充滿“春恨”的人事內容究竟具體何指。據馬令《南唐書》卷二十五載:李璟即位,歌舞玩樂不輟,歌師王感化嘗為之連唱“南朝天子愛風流”句至再三再四以剌之,李璟遂悟,作《浣溪沙》二闋并手書以賜感化,其中就包括這一首。這樣看來,詞中的春恨就不是這位風流天子對景抒情的一般閑愁,很可能是南唐受周威脅時的危苦感慨,“青鳥”句也不是“思美人兮天一方”的濃情艷想,而是憂國之思的深沉寄托了。